時間:2009-09-29 來源: 作者: 我要糾錯
1
木蘭自十六歲起就得了個綽號:女巫。拜呂延喜所賜。
那天延喜早早地來學校做值日,木蘭看到她,突然驚慌,掉下淚來,說延喜你別怕,凡事有我,我們永遠是好姐妹。延喜莫名其妙。當夜,噩耗傳來,延喜的父母遭遇車禍,父死母傷。
延喜自此視木蘭為鬼魅,言聽計從。
可延喜的同學物理博士周海程從來不相信這類事,他斥之為怪力亂神。于是,延喜帶這位科學斗士來參加朋友們的聚會。其時,木蘭正獨自坐在角落里看書。延喜給二人做介紹。周海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樣一個芙蓉面孔的嬌弱女子,會是延喜口中未卜先知的女巫。木蘭一雙璀璨妙目投過來,周海程心里一凜,幾乎要輕佻地喊出來:啊,女郎,你洞穿了我。
沒容海程說什么,木蘭已經從上至下將他周身仔細打量一番,轉過頭對延喜耳語幾句,起身走開了。延喜的臉色霎時凝重起來,“海程,今天你有一場劫難,快點回家去吧,不要出來了。”周海程大笑,延喜,不是你拉我來的嗎?
“總之木蘭說什么就是什么。”周海程無所謂地聳聳肩。今天是延喜男友曉冬的生日,氣氛很火爆,海程一向好玩,雖說是初相識,很快就與大家相處得很融洽。21點剛過,海程接到同事小余的電話,說約好了實驗室的同事,要他一起去唱歌。海程想小余平日最為小氣,和女同事出去打車都只坐后排,今天一定得讓他出點本錢。
走到門口,突然想起延喜叮囑他的話,一回頭,正對上木蘭那一雙大眼睛,隔著喧擾的人浪,他一樣看得清她眼里的內容,猶豫了一會兒,終于放棄。
第二天海程上班時,實驗室空無一人。他坐下看報紙,各大報的新聞頭條均是同一內容——“藍月亮歌廳遭黑社會惡意縱火,死傷39人”。周海程猛地靠坐在椅背上,驚出一身冷汗,半晌不得動彈。隔壁同事告訴他,阿余等人僥幸逃出來,有不同程度燒傷,正在醫院接受治療。
他馬上給延喜打電話,一接通,還沒等他開口,延喜就劈頭蓋臉把他一頓臭罵,“你倒好,毫發未傷,木蘭生病了,正在加護病房呢。”
海程帶一大束康乃馨趕過去時,木蘭仍在熟睡。延喜輕輕告訴他:“每次都是這樣,如果她把感覺到的事情說出來,就一定會莫名其妙地發高燒,大病一場。”海程看到木蘭本已細瓷白凈的面龐一絲血色也無,心里發緊。延喜說:“一束花就想答謝救命恩人嗎?不行,木蘭的父母出國探親去了,你得留下來做男看護。”
周海程求之不得。
木蘭醒來,看到海程正目不轉睛地檢閱自己的睡姿,羞紅了臉,像那個新月詩人筆下不勝嬌羞的水蓮花。海程大著膽子拉住木蘭的手說,現在我相信你是神仙姐姐了,可是,你有沒有預感到,自己將會成為一個叫做周海程的優秀青年的女友?
2
海程最喜木蘭的一雙明眸,清湛湛,水盈盈,初時只覺似水晶般晶瑩剔透,再深加端視,便仿如夏夜浩渺的星空有著難以窮盡的神秘。尤其是當木蘭定神思索時,海程常常覺得那里有另一個婆娑世界,而任何人,包括他都無法輕易走進去。
有時海程發狠地吻著她的眼睛,說情愿溺死在她的目光里。
木蘭身體不好,加上素來喜靜,整日待在家里,看書,聽音樂,看影碟,也不覺寂寞,人多了反而嫌吵。海程一下班就趕回來陪她。他那樣寵溺她,喂她吃飯,吃水果,喝水,木蘭被他護佑得像一個布娃娃。延喜便拿周海程當榜樣叫曉冬來觀摩學習。海程攬著木蘭笑,說木蘭救過我的命,我要以身相許的。
木蘭在海程開口之前,常知道他要說什么;電話鈴響之前,木蘭就讓海程在一旁等候;木蘭說真想看到舅舅家的表姐,不超過三天這位遠在千里之外的表姐便不請自來……如是幾次,周海程愈發崇拜她,說我老婆真是巫女,來,親愛的,告訴我下一期彩票頭獎號碼。
交往第三個星期,海程帶她回家見父母。
二人都是研究院的高知,眼光是一套精密的理科公式,自踵自頂,不放過每一個細節。還好,木蘭經得起任何科學儀器檢驗。
母親私下里跟兒子說,木蘭哪里都好,只是那一雙眼睛透著邪性。
海程可不敢隨意告訴別人,木蘭有那樣的異能,雖然心里常存著炫耀的心思,但心知太過匪夷駭俗,自己當作寶貝,別人只怕視如妖孽。只好哄老媽,木蘭那雙眼睛投了千萬保險呢。
年底,木蘭父母回國,兩人便辦了婚事。
3
慧如木蘭,知道歡情從來不復長久。所以,當兩年后,海程的熱情漸漸淡下去后,她并未有任何失望抱怨,只是有些微的落寞。
愛情久了,會變質,但如果經營得好,會變成親情友情,樂觀的人認為那是一種升華。
所有的愛情到最后,不過是將風景都看透。他們已經過了最初那烈火烹油,鮮花著錦的蜜月期。
周海程不再每天下班急急回來給她講攢了一天的俏皮話。
木蘭鼓勵他,海程,不要老悶在家里陪我。你要多出去走走。
海程本是貪玩的人,交游廣闊,這兩年為著木蘭,他收斂許多,這下有了懿旨,便撒開韁繩了。家里電話漸漸多了起來,木蘭像是一位盡職的家政服務人員,一一應候,解答。可是,木蘭很少陪他出去應酬,場面上通常只有周海程一人在唱獨角戲。
所以,海程與優優的結識幾乎是一種必然。
海程在酒吧談完生意,暫時還不想回家,就一個人無聊地坐著,打量周圍的紅男綠女。優優走過來說,“先生,不請我喝一杯嗎?”周海程雖然出來玩,卻從不碰男女游戲。而這一次,他有些猶豫。
如果說木蘭是一朵空谷幽蘭,那么優優就是伊甸園中蘋果樹下的那只蛇,聲音、容貌,肢體處處寫滿魅惑。海程想,從外表看,優優倒更像是巫女呢。
尤其是,當優優四肢似蜘蛛一樣纏上他的身體,甜聲膩語索要無盡時,他更似被這個妖精下了蠱,自此,節節敗退,層層失守。
而木蘭在這方面,即使已婚兩年,仍然在學前班階段徘徊。他在優優這里,品到了一個男性的快樂巔峰。
對木蘭,他不是不愧疚的。木蘭那樣愛他,他是她生命中的唯一,擁有她所有的第一次。然而,他的心是一支離弦的箭,越來越向著與木蘭相反的方向疾馳,噴射時的激爽遠比三二分愧疚更令他動容。他只好安慰自己,畢竟,他從未曾想過會拋棄她,與優優雙宿雙棲。
淑女妻子,妖精情人,多少男人為此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,他卻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,心里其實是有些得意的。
那天他又晚歸,木蘭正看電視,背影伶仃,他過去擁住她,陪她一起看:一個美國人被偶然關進了冷凍機并沒有開動的冷藏車里,過了一段時間,人們打開車門裝東西時,發現那個人被“凍死”在冷藏車里。木蘭搖搖他的手說,老公,松云坊的珍珠奶茶好喝吧?
海程嚇了一跳,定定神說,還不錯,昨天和朋友在那里嘗過了,你喜歡,改天帶你去。又奇怪地問,你怎么知道?涎著臉去香她,咦,你偷窺人家。
木蘭笑著假意躲他,海程卻并未像往常那樣來追然后愈發地粘她。她有些失落,就說,你猜猜?
海程當然猜不到,心里打起鼓來。
4
周海程與木蘭在一起,初始倒是常拿她的超感應能力開玩笑,后來太平無事,就漸漸地置諸腦后了。偶爾想起當初,心里雖然仍似橫亙著一根魚刺,但他想,也許只是巧合而已。不管怎樣,他娶到木蘭。
然而,這一次,他提高了警惕,是不是她發現了什么?畢竟,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,他早已想好了對策。
可木蘭從來都是那種云淡風清的神色,之后,也并未有進一步的探詢。海程益發注意銷毀“罪證”,比如購物單,房間卡、發票什么的。如一切有了外遇的男人一樣,難免有些鬼祟嘴臉。
那天海程下班后約丁子俊去泡吧。兩人剛一落座,子竣就指著他身后說,咦,那不是木蘭嗎?
海程回頭看,木蘭一個人坐在角落里,頭微微側向左邊的墻壁,桌上有一杯啤酒,她雙手護在杯子上,偶爾會啜一小口。
海程走過去,親愛的,你怎么在這兒?木蘭反而顯得比他還要慌措,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,小臉漲得通紅。海程一言不發,帶著木蘭回家。第三天,延喜看到他說,代我向你老婆道歉,我怕她在家里待得都快生蟲了,說好帶她去玩點刺激的,不讓你知道,誰知臨時被派去出差,電話也打不通,放她鴿子了。海程“哦”一聲。
可是,接下來,海程在很多場合都會見到木蘭。他在百貨公司給優優買皮包時,木蘭正在試香水;他在咖啡廳和朋友會面,她也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賞街景;書店,銀行,餐館,木蘭的窈窕身影總會適時出現在他的視線內。然而,她卻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,全然不知方圓幾尺之內有一只驚弓之鳥。
木蘭愈是安靜,海程愈是困燥。他懷疑木蘭早已知曉一切,只是等著看他如何敗露,甚至覺得延喜等人